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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是位布衣老者,指尖捻起茶匙的动作轻如拂尘。他总说茶有性情,需知时节、懂水土,更要惜缘。案上的茶器各有故事:粗陶盖碗来自景德镇的老匠人,青瓷公道杯是旅途中偶然所得,连竹制茶则都透着经年摩挲的温润。
三五茶客围坐,看热水注入时茶叶舒展的姿态,听壶盖轻响如自然私语。从明前茶的鲜爽聊到岩茶的岩骨花香,话题随茶汤渐浓,最后都化作唇边回甘。
我不想对人讲起弓鱼在水面上跳跃的情景,并不是想保持一个孩童拥有秘密的充实感,而是担心讲过之后别人不把我的发现当作回事。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一种美妙的景象映入人的眼帘,人对它的理解不可能完全相同。几天后我的担心得到了证实,当我把弓鱼在水面跳跃的情景描述给同院儿的阿五叔时,他的确没把我的发现当成回事。那天下午阿五叔煮了一锅弓鱼,他见我背着书包从外边回来,便把我叫到他的屋里。我就是在吃着阿五叔的弓鱼时把那情景告诉他的,当时阿五叔抬起头来,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了一声,然后说晓得晓得,哪里的弓鱼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亮,不是凶狠,也不是得意,倒像是一种无所不能的自豪。这时候我再看阿五叔,发现他吃鱼的方式极其特别,而且速度快得惊人。他先把鱼尾放进嘴里,然后用筷子挟着鱼头拖出来,一条弓鱼立刻就只剩了一副骨架。
清扫房屋的事通常在腊月二十四进行。这一天,母亲会拿出一把清净的鸡毛掸子,一把崭新的笤帚,有了这两样东西,她就开始指挥我将屋里可以搬动的东西挪到院子里,将能够遮挡的东西遮盖好,她将一块深褐色的旧羊毛方头巾裹在头上,垫起脚尖,随着母亲手臂的挥动,破旧的屋顶墙角累积了一年的尘埃、蜘蛛或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小昆虫结的尘网,纷纷,如雪粒雪片般落下,母亲单薄佝偻的身影几乎被飘然而下的尘埃覆盖了,仿佛一尊土色的皮影,正在等待一场如期而至的洗浴。这时候,我心中的年关就近在眉睫了。 母亲是十分看重每年腊月二十四的房屋大清扫的。她甚至把每年的腊月二十四当做一个贫穷人家可能扭转时运的重要时刻来认真对待。每次扫房的时候,她希望扫出的尘土越来越少,这样,我们家的日子就有希望越来越好。可我们家老屋是典型的茅草屋,屋顶和墙面都是用黄土与麦草和泥抹的,虽然最初肯定是“和稀泥抹光墙”,但我们那儿的土质不好,墙抹得再光,不足半年,墙面、墙角等地方就开始掉细细的土末,时间一长,整个墙面就像长了癣,斑斑驳驳,不堪入眼。一间修建了半个多世纪、轻轻一碰就会掉墙皮的茅草屋,母亲期冀她扫出的尘土越来越少。母亲在做着一个让老屋难堪却又无法实现的梦。在她扫下来的尘土一年比一年多,日子一年并不曾比一年好过的现实里,母亲的额头渐渐生出深深的皱纹和散乱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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